从人劝季札不要拿宝剑随便赠人,何况人都死了,还送给谁?难道送给树上的乌鸦吗?季札的回答让人很感动,“吾心许之矣。今死而不进,是欺心也。爱剑伤心,廉者不为也”。做人不能欺心,欺心者必被天欺,这就是季札朴素的人生观。
因为信守承诺,挂剑而去,季札深深感动了历史,其实这只是季札“义”生中的一个经典镜头。季札的“义”,还体现在他对传统道德价值观的恪守,绝不越政治雷池一步,保国保家,两得其美,被后人称赞伯夷再世。
“义”在季札身上体现为两层性,即个人大义和国家大义。挂剑赠徐君属于前者,以非嫡长子之由拒绝继位,属于后者。《后汉书·丁鸿传》对国家之义的理解是:“《春秋》之义,不以家事废王事。”在这一点上,季札几乎是道德完人,鲁国圣人孔子对季札都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季札能在春秋绚烂的舞台上呼风唤雨,首选不得不承认他有一个好祖宗。这一点不能说不重要,谁不想有个金爹银妈?后天的拼命奋斗那都是被残酷的命运逼出来的。
季札是吴王寿梦的第四个儿子,如果从辈分上讲,季札是吴王僚和阖闾的亲叔父,夫差的嫡亲叔祖。这一点决定了后来季札在吴国王室“族长”般的地位,有些类似北宋野史演义中那位著名的八贤王赵德芳。
季札之所以在王族享有如此高的威望,这和他以自己非嫡子为由拒绝继承王位有直接的关系。季札是个恪守传统道德价值观的人,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庶四子,上头还有三个兄长,从来没有窥视过那个位子。
季札不是赵匡胤、赵光义兄弟,为了本来就不属于他们的位子杀得头破血流,问题是老爹寿梦最喜欢季札,一再扬言要越次立季札为君。形势非常简单,只要季札点一下头,那个位子就是他的,长兄诸樊、次兄余祭、三兄夷眜都得靠边站,他们半点机会也没有。
其实在季札之前,庶子继承君位的例子并非没有,他完全可以不背这个心理负担。只是季札始终无法说服自己背叛心中的“大义”,正如他对父亲临终前要求他即位时所说:“礼有旧制,奈何废前王之礼,而行父子之私乎?”
季札知道父亲疼他宠他,而且这个位子不是他耍阴谋手段抢来的,坐上去也心安理得。但如果他坐上去了,置三个兄长于何地,特别是长兄诸樊。在季札的坚持下,寿梦不再为难他,改立长子诸樊为嗣。
讲到季札的义,就要讲一下他侄子阖闾的不义。在有史料所载的吴国王室中,抛开阖闾的能力不谈,阖闾的人品是最有问题的,为了最高权力,阖闾耍尽了阴谋诡计,弑君杀兄,置春秋大义于不顾,和季札是没法比的。
阖闾的人品还不如他的父亲诸樊,当初季札坚辞让位,把诸樊感动得一塌糊涂。诸樊知道这个位子本来是属于四弟的,他如果坐上去,会觉得心有不安。在先王寿梦的葬礼结束后,诸樊就惴惴不安地要把王位还给季札,被季札拒绝。
以诸樊此时的身份,季札已经固让,他完全可以顺水推舟爬上高台。但让人感动的是,“吴人固立季札”,这个吴人,指的只能是诸樊。不能说诸樊是在演戏,因为他没有必要这么做,季札不接单,能有资格接单的只有诸樊。
季札的大义,体现在他对诸樊一根筋似的行为的反应。“季札弃其室而耕”,向诸樊以及国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,不要再浪费时间了,我是不会即位的。在万般无奈之下,诸樊只好心怀愧疚地做了吴王。
都说季札有大义,其实诸樊同样有大义,诸樊始终为自己的即位心感不安,他只有把位子传给季札,才能卸下这块心结。诸樊在临终时(前548)把王位传给二弟余祭时称赞季札有“义”,为了能让季札有机会即位,王位将兄终弟及。至于自己的儿子姬光,诸樊根本没有任何考虑。想必诸樊传位时,姬光就站在父亲身边,看到父亲舍子立弟,姬光心中肯定打翻了醋坛子。
十七年后,余祭病死,把位子传给三弟夷眜,为的就是将来夷眜死后把位子名正言顺地交给季札,了却父亲和长兄的遗愿。四年后,也就是公元前527年,夷眜病死前请求季札接位,但季札铁了心要恪守传统,宁死不即位,“逃去”。
是季札对功名利禄没有兴趣吗?不是,他并没有退出官场,继续做他锦衣玉食的延陵公子,同时又是吴国的外交部长,可谓位高权重,名满天下。